清晨六点半,闹钟准时响起,如同一声无情的号角,划破了老式里弄三楼出租屋里残存的最后一丝静谧。
苏子惜几乎是立刻就睁开了眼睛,那双由于昨夜临时加班犹带着点疲惫却依旧清亮的眸子里,没有半分赖床的挣扎。
她利落地按掉闹钟,翻身坐起。
不到四十平米的房间收拾得异常整洁,甚至显得有些空旷。
一张单人床,一个简易衣柜,一张兼做书桌和饭桌的旧桌子,几乎就是全部家当。
空气中还残留着苏子惜昨夜用来提神的风油精的淡淡味道。
苏子惜走进狭小却干净的洗手间,用冷水拍了拍脸,以保证自己快速的完全清醒。
镜子里映出一张明媚、俏丽却难掩倦色的脸。
苏子惜仔细地化了一个极淡的妆,用粉底小心遮盖住眼下的几许青黑,再用一点口红提亮苍白的唇色。
销售的工作,形象是第一关,哪怕她现在只是一个最基层的流动业务员。
化完淡汝,苏子惜换上那套昨夜熨烫得笔挺的深灰色西装套裙,背上每天都擦得干净锃亮的通勤包——
对着镜子里那个努力显得精神抖擞的自己,苏子惜深吸了一口气。
她举起右手,握拳,日常打鸡血道:“加油,苏子惜,今天也要努力多开单!
每天都要比昨天进步一点点哦。
加油加油加油!!!”
……
下楼时,木质楼梯发出吱呀的轻响。
房东齐蔚正在一楼的公共厨房里煮粥,热气腾腾,米香四溢。
她读高中的女儿兰兰正坐在小凳子上,晃荡着两条小美腿啃包子。
“苏姐姐早!”兰兰嘴甜地叫道。
“早啊,兰兰。”苏子惜笑着回应。
房东齐蔚转过身,热情招呼道:“小苏,这么早又出去上班啊?
粥快好了,一起吃点吧?”
这几乎是每天的固定对话。
苏子惜心里泛起一丝暖意,但依旧礼貌而坚定地摇摇头,笑容温婉:“谢谢齐姐,不用了,我赶时间,路上随便买点就行。
兰兰要好好学习天天努力哦,姐姐也努力去啦。”
兰兰边往嘴里塞东西,边连连点头:“我会努力的!苏姐姐你也加油!”
苏子惜笑容满面,对小姑娘比了个“0K”的手势,然后走了出去。
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,带着老城区特有的、混合着煤烟、早点摊和潮湿青苔的气息。
苏子惜加快脚步,汇入清晨匆忙的人流,向着最近的地铁站走去。
李宁运动鞋踩在略有凹凸的石板路上,脚踏实地又让苏子惜安心。
穿过两个路口,那家熟悉的早餐铺就在眼前。
“老上海粢饭团”的招牌已经褪色,玻璃橱窗上因为内外的温差凝结了一层细密的水珠,缓缓滑落,留下蜿蜒的痕迹。
油锅正沸腾着,发出“滋滋啦啦”诱人的声响,金黄的油条在锅里翻滚膨胀,豆香、米香、油香混合在一起,构成最具烟火气的早晨图景。
老板王叔系着沾满油渍的围裙,动作麻利地忙碌着。
王叔一眼瞥见苏子惜,熟稔地高声吆喝:“小苏来啦!还是老三样?”
苏子惜停下脚步,脸上漾起明媚的笑容,点了点头,声音清晰却不高:“嗯,豆浆油条,再加两个肉包,谢谢王叔。”
她边说着,边掏出手机准备扫码付款。
就在这时,她的身侧后方,一个熟悉得让她心脏骤停、却又恍如隔世般的年轻男声,说道:
“老板,麻烦给我也来一份。
跟前面这位美女小姐姐一样的。
谢谢。”
苏子惜的身体瞬间僵直,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电流击中。
苏子惜的心脏似乎骤停了几秒。
她摁手机的动作停滞,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冲上头顶又迅速回落,耳中有一刹那的过滤。
周遭所有的嘈杂——王叔的吆喝、油锅的沸腾、路人的交谈——仿佛瞬间被拉远、模糊、直至消失。